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指点六朝形胜地,惟有青山如壁。蔽日旌旗,连云樯橹,白骨纷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
寂寞避暑离宫,东风辇路,芳草年年发。落日无人松径里,鬼火高低明灭。歌舞樽前,繁华镜里,暗换青青发。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
〔简析〕
这是一首用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的原韵填写的怀古词作。在怀古之中寄寓着作者"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刘禹锡诗句)的慨叹和对元朝统治当世的感伤。
上片写险要、壮阔的金陵形势,追念历代兵家在此征战的情景。开篇五句用望中所见的特定地域的景物,点明石头城的地理位置和山河之险,正切题面。下面五句,触景生情,生发出对此地的历史追怀。无论是东吴、东晋,还是南朝时期的宋、齐、梁、陈,这里发生过多少战争!蔽日的战旗,连云的船舰,如雪的白骨,大江南北该有多少英雄人物因酷烈的战事而销磨净尽。字里行间表现了孤寂的感受和惆怅的,并暗含有对不义战争的谴责之意。
下片由怀古转写现实中那荒凉的历史陈迹。当年帝王的避暑行宫,如今已寂寞无主了;当年东风吹拂过的帝王辇路,如今已荒草满径了;在黄昏将近、杳无人迹的松林小路上,升沉着时隐时现的阴森鬼火。当年那些帝王是在歌舞与美酒的奢靡生活中,消磨着时光。曾几何时,便一切风消云散。这就是人亡骨枯的历史,这就是繁华春去的结局。诗人的感慨是多么深沉!词的最后一句仍是伤今,用拟人化的手法,赋予明月以感情和性灵,说只有历经千古的秦淮明月,因目睹历史的兴衰而暗自神伤。
这首词气格宏放,情调深沉,寓情于景,文笔雄健,在日渐萧条的元代词坛中,堪称是难得的佳作。
〔注释〕
〔1〕《念奴娇》:词牌名,又称《百字令》、《爵江月》,双、调,仄韵。〔2〕萨都刺(-?):字天锡,号直斋,蒙族人。诗风清丽俊逸,词风豪迈雄放。作品传世不多。
〔3〕石头城:又名石城,故址在今南京市西石头山后,历史上常作为南京的代称。
〔4〕吴楚:泛指长江中下游地区。
〔5〕六朝:指在石头城建都的吴、东晋、宋、齐、梁、陈六个朝代。
〔6〕形胜地:形势重要的地方。石头城因有钟山、长江之险,故称。
〔7〕如壁:指山势如墙壁一样陡直。〔8〕旌旗:军旗。
〔9〕樯橹:樯,桅杆。橹,比桨大的划船工具。这里用樯橹代指战船。
〔10〕离宫:帝王外出巡视时的住所。〔11〕辇(nian)路:帝王车驾行经的道路。
〔12〕鬼火:由白骨的磷质形成的磷光。
〔13〕明灭:时现时隐。
〔14〕暗换青青发:是说人在不知不觉中黑发变白,指时光易逝。
〔15〕"伤心"二句:指明月伤心,是拟人手法。一说属于过去的只有秦淮河的明月,使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