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作家抗击疫情作品集
目录
刘汉俊《人类,从血泊中站起》
余法海《特殊患者的爱心接力》
姜洪《一个城市的保卫战》
淳梓《“疫”地日记》
田亚军《望乡》
人类,从血泊中站起
◎刘汉俊
一向英雄的武汉,忽然成了一座教人心疼的城市;一向聪明机灵勤奋敢拼的九头鸟,真的受伤了。
“你此刻的心,像一个泪包,一碰就是汪洋一片”,这是我的长诗《给武汉的一封信》里的一句。这种感觉,是这些天来我在同家乡众多亲友的密切联系中得出来的。写下“泪包”二字,我已然是泪包了。
武汉封城,春节无法回家,我只能通过手机客户端的“强国直播”看武汉。八个摄像头直播武汉的街景实况,其中一个正对长江边上的江汉关钟楼。画面里上的长江依然浩瀚,但南北穿梭的轮渡停摆了,孤零零的趸船泊在岸边;对岸的建筑春笋般矗立,偶有一两艘货船队从东往西逆水而上;往日里人车挤挤密密熙熙攘攘的沿江大道,此刻鲜见人身车影;旁边是著名的江汉路步行街,此刻空荡寂寥。画面的主角,是江边那座已近百年历史的江汉关钟楼,嶙峋骨立昂然倔强,楼顶一杆鲜红的国旗依然迎风飘扬。
英国人摄于-年的江汉关老照片
河岸
江汉关
欧洲风格的江汉关是英国殖民者设立的海关,是中国沦为半殖民地的见证,也是汉口开埠、武汉走向近代的标志。早已收归国有的江汉关曾是武汉海关的办公地,现在是武汉海关江汉关博物馆,收着中国海关的风云沧桑。不知道茕茕孑立的江汉关目睹百年未有的空旷,是否觉得孤独而怆然?大钟的指针是否依然坚定地前行,在寒风冷雨中还能否发出深沉浑厚而悠扬飘远的钟声?
每每看到这个画面,我都为之心动。那天清晨,一位身着桔红色工作服的保洁工进入了画面,在空落落静悄悄的江汉关街面,这个踽踽独行的身影认真地打扫地上的落叶枯草。几乎在每天的早晚时分,这个生动的画面都会出现,让我鼻子发酸。全城封闭,万人归巷,他们依然顶着寒风,冒着风险,维护着这个城市的容颜和尊严,坚定而执着。他们的存在是一种坚守,他们的身影是一种力量,有了他们你可以长舒一口气,这座城市还在正常运转。
江汉关上空阴云笼罩,像武汉城此刻的心情。新型冠状病毒有如魔鬼,暴虐地攫取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威胁无处不在,死神随处藏身,城里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这恐怖的足音,都有认识的或拐几个弯认识的人被感染、被确诊,甚至罹难,提前没有预约,中枪没有前兆,对象不加选择。几十例,几百例,上千例,数据不断攀升,像是开发互联网产品进行的灰度测试,比灰度测试更可怕的是,下一个是谁,什么时间,程度怎样,结果如何,扩大到多大范围,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院士、教授、博导、医院院长、医生护士、工程师、董事长、警察、画家、诗人、导演、飞行员、志愿者、社区工作者、长江救人者、出租车司机、健美冠军、农民工人兄弟,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是孝顺的儿女乖巧的孩子,是我的老师、学长、熟人、同乡,同学的朋友、朋友的同学。看着到那一个个在猝不及防中倒下的身影,我一阵阵地心疼。心有时候是会疼得落泪,甚至会滴血的。
我对武汉,没法不牵肠挂肚。我的祖籍是湖北赤壁,距武汉一小时车程。武汉是湖北人的中心,是湖北人工作生活的坐标指向。父亲当年从赤壁山沟里考入北师大物理系,毕业分配到位于汉阳的军工厂工作。我在汉阳的龙灯堤旁边上的幼儿园,3岁起跟着擅泳的父亲在汉水里学游泳,所以才有了我后来多次参加7·16横渡长江活动。读小学时我回到赤壁老家的山村莲花塘刘家,每年的寒暑假回到武汉,两次读大学都在武汉。第一次参加工作在武汉,在长江边上度过了我人生最浪漫最具印记的五年。我曾经工作的办公大楼距江汉关钟楼百步之遥,到我曾经住了三年的汉口洞庭街只需三分钟。虽然我现在在北京工作,但一年总要回几次武汉看望年迈的父母。疫情发生以来,他们一直困在家中不敢出门,我每天几个电话和视频查父母的岗,检查平时就在家中憋不住的老父亲是不是擅自出门了,是不是听话了。在武汉,还有那么多亲人,数不清的来自武汉的信息,向我诉说着难过、痛苦、愤懑、悲伤、祈盼。
不光是武汉,孝感、黄冈、荆州、咸宁等,还有我的故乡赤壁,湖北的每一条信息、每一个数据都牵扯着我。
湖北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武汉是一座英雄的城市,但现在它是一只受伤的九头鸟,一个曾经聪明勤奋、能闯敢拼、顽皮活泼、重情重义,此刻却是满心伤楚楚、满眼泪汪汪的孩子。如何教人不心疼!
令人心疼的,不仅仅是今天的湖北、武汉,还有我们这个在多难中兴起的民族,这个从苦难走向辉煌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