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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6月7日,星期一,在工作休息的空档,我们组织了这场”冒险“。11点30分,全国语文高考结束,各地作文试题陆续揭晓。11点40分,我们向老师们公布今年浙江高考作文试题:得与失。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各种版本的高考作文汇总、历年高考作文盘点,以及对“得与失”的品评分析陆续涌现,我们不想只做旁观者,我们希望将作文落到实处,作文,不去写,怎知它的奥秘呢?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个作文考题,成千上万种写法。我们请老师们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题材,呈现多种表达的可能,以我们的微薄之力,呼吁作文的书写更多元,更具思辨,更有张力。年语文高考作文试题(浙江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根据要求作文。
有人把得与失看成终点,
有人把得与失看成起点,
有人把得与失看成过程。
对此,你有怎样的体验与思考?
写一篇文章,谈谈自己的看法。
①角度自选,立意自定,题目自拟。
②明确文体,不得写成诗歌。
③不得少于字。
④不得抄袭、套作。
小说版
家庭聚会
文姚十一
我向来是害怕聚会的,尤其是几个家庭的聚会。
落地窗开着,晚风悄悄把纱帘卷到窗外。屋里明净温暖,在一副巨大的拿破仑骑马像下,家人们围着小姨和她刚刚降生的婴儿。他们轮流抱起她,亲昵地将头贴到婴儿脸上。婴儿一哭,他们就笑哈哈地送回到年轻母亲的怀中,发出几句赞美和慰劳。小姨也笑盈盈的,她做了妈妈,便有了母亲的样子,整个人圆润了不少,微微皱起的脸颊添了淡淡的雀斑。小姨丈坐在沙发另一头,看着窗外的暮色。
“客人来了。”外公听到开门声,停下清理鱼鳃的手,朝客厅张望。年初的时候,因静脉曲张动了个小手术,现在已经康复。
我端起一盘水煮蚕豆,放到铺了斜纹布的餐桌上。
“还差谁?”他问。
“谁也不差啦。”我冲厨房喊道。
“小月真懂事呢。”二姨边说边俯下身,脱掉高跟鞋,换上凉拖,露出鲜绿的甲油,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喜欢她的卷发和颧骨。
“你抓紧找一个吧,都三十多的人了。”我母亲说,看了父亲一眼,“别光想工作,我们都圆满了,就差你了。”我的母亲是一名建筑工程师,市政府采用了她的桥梁设计,这让她骄傲了好一阵子。
二姨微微一笑,“我带了酒。”她说。
我朝她身后望去,她不光带了酒,还带了一位朋友,他右肩挂着相机,我在小姨的婚礼上见过他,听二姨说,他参加过威尼斯电影节。
“裙子很漂亮。”小姨看了二姨一眼,婴儿突然大哭,小姨父跑过来,拿着一片尿布和卡通铃鼓。
7点,晚餐准时开始。
外公从卧室领了太外婆出来,她已认不得我们了,面无表情地靠着椅背,像一只很老很老的猫头鹰。我看见摄影师举起了相机。
“大家多吃点。”外公满足地坐下,呷了口红酒。
大家边吃边聊,男人们谈投资,女人们聊生育,畅谈渐入佳境,大家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喜悦,一种富有的快乐和升腾的信心环绕着我们。我们碰杯了三次,一次是祝福新生命的到来,一次是祝福太外婆长命百岁,最后一次,我们好像什么也没说。我很早就吃完了,专注于餐具的花纹和金属汤匙的反光。期间,母亲给我看了班级群的消息,十个优秀学生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
饭局接近尾声,不知是谁突然问起,摄影师拍了什么?
“给我们看看。”父亲说,“摄影是门学问,我们公司的摄影师就不会拍。”
摄影师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他很快接受了大家的提议。
“可以投到大屏上啊。”小姨说。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建议,直到后来我们才意识到。
于是,我们在幕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张奇怪的脸。
第一张照片,外公的背影,他单腿直立,另一条腿点地勾着脚背,他慌乱地别过头,忧虑而低迷,往日的领导气度荡然无存。
第二张照片是小姨的。她一手怀抱熟睡的婴儿,一手整理蓬乱的短头,她脸颊浮肿,目光疲劳,脸朝向窗边的小姨夫,她的确不再是美院毕业的姑娘了。
第三张照片,是母亲的,照片里的她眉飞色舞,鼻孔微张,高扬着手臂,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不真实的兴奋里,她就在虚化的二姨身后。
第四张照片,二姨的侧脸,那是一张淡然而忧伤的面孔,长睫毛的阴翳笼罩了那只美丽的眼,一种热烈的情感正在离去。
……
最后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婴儿。淡粉色的皮肤,轻盈的呼吸,两条稀疏的眉毛自然延展,那是一种平衡而匀净的美,一种无关得失的最初的美,她,正在摇篮里酣睡呀。婴儿的旁边,我看到平静地坐在餐桌前的太外婆。
摄影师关了镜头,大家默不作声,纷纷散去。
回家路上,风呼呼地吹到脸上。我觉得风吹的感觉很好,像一种洗礼,像亲切的交谈。那些我在大人们脸上看到的荣耀和失落,满足和焦虑,机警和不安,都将遗忘在风中。我知道,他们当中,没有人值得我羡慕,没有人能真正的圆满。他们昨天得到了什么,今天又失去了什么,这些我并不在意。我只关心当下,这一刻,我笃定而平和,不畏惧未来,也不为过去的时光感到遗憾,这便够了。我不喜欢家庭聚会,真的。
我正想抱抱身边的母亲时,听见父亲说:“这个摄影师根本不会拍照。”
“是啊。”母亲附和道。
#姚十一#青年作家,弃医从文,作品见于《山花》《青年文学》《文艺报》《西湖》等。著有小说集《月亮照常升起》。散文版
人生没有得失,只有选择
文陈莹
公元年,赤壁之下。
44岁的苏轼大大地郁闷着。人到中年,被贬黄州。他要在这个偏远落后的地方自力更生、开荒种地。
想到这里,苏轼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这个时候需要喝点小酒了。一阵清风吹来,苏轼醉了。他一遍遍地问:为什么人的力量这么渺小?为什么我想要的都得不到?为什么兜兜转转二十年,我现在要待在黄州这个鬼地方?就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另一个苏轼跑出来了,他说:别想了,你抬头看看,这江上清风、山间明月都是你的。黄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还可以种地。也许种着种着,有一天朝廷又会想起你来了。
那个伤心的苏轼想了想,好像也对。他举起酒杯和对面的苏轼碰了一下。最后的最后,他们“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公元年,泰山山顶。
还有一天就要过年了,但42岁的姚鼐没有回家,此时此刻他正冒着严寒与风雪,在泰山看日出。
月初的时候,姚鼐还在京城。
他认认真真、不遗余力地编写《四库全书》,同时也认认真真、不遗余力地和纪晓岚吵架。最后,实在吵不过,一封辞职信递了出去。理由是:我爸妈年纪大了,我要回家去给他们养老了,正好也快过年了,我现在回去刚好。
辞职后的姚鼐没有回家。因为人到中年失业了,说不郁闷那是假的。
郁闷的姚鼐约了好朋友去爬泰山。而此刻,泰山之顶,苍山负雪,朝日磅礴。姚鼐想,这一趟没白来。
后来,泛舟游于赤壁之下的苏轼醒来,继续做他的黄州团练副使,但是也做苏东坡。他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人生,慢慢走,慢慢看,也慢慢等。
后来,在泰山山顶看日出的姚鼐大步下山。他没有继续考公务员进体制内,而是开启了创业生涯,开办了很多家书院,做了教书先生,桃李满天下。
人生的失意时刻,你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你可以像苏轼一样,一条路走到黑,但知黑守白,自我安慰,坚持最初的选择。你也可以像姚鼐那样另寻一番天地,放弃那条已经走了很久的路。我们不会说苏轼那样的人生就比姚鼐好,也不会说姚鼐那样的人生就比苏轼差。因为每一种人生都没有得到或者失去,你选择了什么,你就会体验到什么。而体验即是人生。
#陈莹#宁大文学硕士,青年评论家,专注写作和阅读教学,作家作文书院全职教师。科幻版
星辰与大海
文赵挺
我来自时空久远的乔城。五百多年来,地面熙熙攘攘,穿梭如织。抬头,阴晴变幻,孤星独月。远眺,群山隐约,淡云缥缈。我穿过百年古桥,走过历史悠久的街坊,吃着祖传的食物,向城门外走去。百年来,城里人的零星足迹延伸到了百里外的素水河边,素水河对岸是一片野山,野山的背后是一片大海,那里是想象和传说的世界。
作为乔国富裕的后代,我拥有着先人一样的住宅,马车,金银财宝。我每天的生活就是,起床听戏逗鸟,出门溜达闲逛,品尝街坊美食,偶尔出城门去素水河边探险。我的衣食住行,都是百年祖传。安逸,稳定,没有焦虑与烦恼。
这是我第三十六次来素水河边了,大概是乔国历史上来过素水河边次数最多的人。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来素水河边,只有少部分人来过这里,然后讲成探险故事带回城里。
我在河边,把事先藏好的小木船拖到岸边。在这之前,我让城里最好的木匠打造了这艘小木船。我邀请木匠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来素水河边玩,他们都拒绝了。野兽,狂风,暴雨,甚至妖魔鬼怪都成了他们拒绝的理由。更令人害怕的是,素水河越过群山,通向大海,大海的另一端会有……他们躲在拥挤的街坊里讨论过各种可怕的景象。
城里的马车,驶不过城外二十里。为了将小木船运送到素水河边,我特意让工匠按照我的需求打造了一辆造型奇特的马车,轮子大,底盘高。我的小木船,同样造型奇特,排水大,加桅杆风帆。我的马车和木船,在所有人看来是两个怪物,两个人怪物就是得送到素水河边去,他们和乔城格格不入。
出发前夜,家族的人说,你要选择成为一个怪物,那就去素水河边,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现在,我把木船拖入河里。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到素水河边,以后我要顺着素水河往乔城相反的方向前进。我再也不会回到乔城。
我带了乔城的食物和水,大概能维持半年的时间。我将马车拆解,放马回城。我望着乔城的方向。乔城里的人们此时应该已经吃完了晚饭,过会儿就要上床,他们会在被窝里谈论那些来自素水河的传说。他们也会开始讨论我这个乔城里的怪物。
我躺在木船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群山远近交替,天空明暗更迭,神秘的素水河变得熟悉亲切,无垠的大海变得壮阔动人。
我就这样失去了乔城的一切,我吃光了乔城里带来的最后的食物,卸下了乔城里的人情世故。
我来到了这里。现在是二零二一年,六月六日。我这个乔城里的怪物,成了海城里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我希望通过高考,走出海城。我的心里依旧有一辆造型奇特的马车和一艘奇形怪状的木船。那些星辰和大海,触手可及,而又遥不可及。
#赵挺#青年小说家、卡丁车手。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寻找绿日乐队》《外婆的英雄世界》等。日常取材版
樱花有几瓣?
文徐海珍
“公园里,梅花,菊花,桃花争相开放……”、“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田野里穿来穿去,庆祝丰收的喜悦……”、“我把蕃茄和鸡蛋倒入锅中,20分钟后……”、“小区的两幢住宅楼之间有一条江,江上有一座桥……”这些文字是几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在作文课上写下的,不要笑,不妨先念给你身边同龄的小朋友听一听,再问问他们以上这几句话是否存在问题?
记得那次作文课,窗外正是旖旎的四月天,甬城的大街小巷开满了樱花,楼下那条巷子往东走到底,再拐个弯,就能步入一条樱花绚烂的街道,抬起头来,稍稍停留个两分钟,无数在春风里摇曳顾盼的倩影便能尽收眼底。然而,那群可爱的孩子,当我问起他们是否看过樱花时,都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只有一个举起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小区有很多樱花,不过我没有好好看过。”
孩子们都很优秀,跟他们讲三国,讲史记,对答如流;背起唐诗宋词,毫不含糊。只是,樱花究竟有几片花瓣这个问题,却难倒了他们。
回头看看多年前,同样四年级的我,这会儿应该扎着羊角辫,正和一群小伙伴叫着喊着在田间地头狂奔,我们跟田里的庄稼都很熟,就算草丛里不起眼的小蓝花,我也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小河边有好几种圆溜溜的红色的小果子,长得特别像,肚子里空空的那些是吃不得的,大人们说,吃了会变“哑巴”。
一样的年纪,一样的童年,却在不同的时空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长是漫长的过程,而得失始终伴随在成长左右,往前走,我们将会收获很多,同样也握不住指间的流沙,如何平衡得失,始终是成长道路上最难解决的问题。
身边有这样一个妈妈,收入微薄,生活拮据,全身心投入到孩子的“教育事业”中。看到原本成绩名列前茅的孩子,面对名校的一份单元测试卷一愁莫展时,她无比懊悔,懊悔当初没有咬牙买下理想的学区房,自此,便带着他走上了课外补习班的漫漫长路。最近,为了上万元的学费,她又愁上了,丈夫的小本生意经营不善,损失了不少钱财,原本每个月就指望这笔钱还贷过日子,如今不但折损了,还得再添一笔额外支出,她只得四处想办法筹钱。“我不想孩子错过这样的机会,我给他报的都是最好的班,名额很紧缺,错过了就是害他一辈子,我不希望将来让他怨恨我。”
她的孩子我见过,挺高但很瘦,见了陌生人,总是低着头,喜怒哀乐很少在他脸上显现,偶尔抬头,目光冷峻,带着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倦怠。我挺想对这个妈妈说:“你所做的这一切,有没有问过孩子,他是否愿意接纳?”
都说童年的回忆是一个人衰老的舒缓剂,我们是不是应该静下来,好好思考如何平衡得与失,为孩子们努力提升这一剂的效用?就算他们没有数过樱花有几瓣,起码也要知道萤火虫出现在夏天的夜晚。
#徐海珍#散文随笔作者,作家作文书院高段教师。作品散见于《宁波晚报》《宁波日报》《鄞州日报》《鄞州散文》等报刊杂志。议论文版
生活于得失之间
文陈柳莹
从得到生命开始,到失去生命结束,期间无数的得与失,便是人的一生。
自有意识起,我们总是渴望得到,而害怕失去。每次去超市,常常不可避免地路过玩具区,总能看到有小朋友跟父母讨要某样玩具,为此他们或撒娇卖萌或撒泼打诨。不由地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是渴望得到新衣服、新玩具,得到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