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三年(年),苏轼因为乌台诗案而被贬黄州,人生跌入了谷底,大概有许多人也会想当然地认为,他的精神状态会从此一蹶不振的。当初,他被押解赴汴京时,曾经企图投河自尽,就是担心承受不了政治上的灾难——可见,谁意志也不是天然坚强的。然而,两年后,他的精神面貌却发生根本的改变,一个更加豁达乐观热爱生活的人出现在世人面前。夜饮东坡一件小事,显示了苏轼豁达的胸襟;《临江仙》一曲小令,传达出他悠远的情怀……
我们还是先从《前赤壁赋》说起。中元节次日,他夜游赤鼻矶,悟出了世间万物变与不变的辩证法,明确了“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的取舍观,让心灵遨游在清风明月间——可以说,《前赤壁赋》是苏轼思想质的飞跃的开始。
九月的一天,苏轼与朋友共饮,地点就在东坡——他每日劳作以补给家用的地方。苏轼心无羁绊,朋友间心无芥蒂,于是觥筹交错,开怀畅饮,他不知喝了几巡,醉了几回,这种“醉”,不是迁客借酒浇愁后的烂醉,也不是酒徒逞强好胜后的酩酊,“醉”反倒使他神清气爽了,忘掉了许多该忘的东西,思索了更深刻的道理。
大约三更的时候,他跌跌撞撞地走回雪堂。荒野一片闃静,只听到家里小僮如雷的鼾声。苏轼蹑手蹑脚地去敲门,轻轻敲了两下,他就收回了手:何必打破这宁静呢?何不趁此机会观照一下大自然呢?
他又走向了江边,双手拄着手杖,脸又靠在了手背上,静静地与长江互倾心曲。大江的清风吹拂,似乎在警示他,该逝去的终将逝去,该留下的必须留下。苏轼以坚定的目光来回复:我不会像以往那样“执着”了——六根本来清净,愚夫妄生执着——以往因为执着于身外之物,所以惹来那么多麻烦,现在就要破掉那份执着,那份走功名利禄之念,甩掉沉重的精神负担,留住自己的本心,留给大自然……
无声的对话使苏轼心灵更加澄澈,不知不觉的,夜色将阑,江风已停,水面上只有微微的涟漪,苏轼情不自禁地把《临江仙》诵出口来:
………………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不是要从黄州遁逃,不是要做隐士,他只是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一场心灵的“逍遥游”: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从此后,苏轼更自由,更自在,更如意地生活着,虽然他仍是戴罪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