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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赤壁铜雀台它们为何悉数覆灭,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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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城市漫游时似乎总是很难放下沉重的历史包袱,当我们在一座古老的城市中看向一处颇有年代感的风景时,总是带着双重目光:一重目光看到的是当下的它,另一重看到的则是历史中的、文化中的它。

杜牧《阿房宫赋》中的“楚人一炬,可怜焦土”让无数读者喟然长叹,考古学者、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齐东方提出,在对其进行的考古勘探中,没有发现任何红烧土的痕迹,所以阿房宫根本就没有建起来。而杜牧写下“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和苏轼在寻访后写下了《前赤壁赋》《后赤壁赋》的黄州城西的赤壁并非历史上赤壁之战发生之所,这也让有考据癖的访古者们大失所望。

因苏东坡《前赤壁赋》《后赤壁赋》而知名的黄州赤壁

武赤壁又称“周郎赤壁”造成这种考古意义上的错位的原因是多样的,我们现在将其归咎于中国古代“发掘考证”这种学科的缺位,以及技术手段的欠缺等客观原因。然而,我们必须承认,中国古典诗词中对于风景名胜(尤其是保存着、携带着人的痕迹)的书写绝少以“写实”和“求真”为务,诗人们着力在即景诗、怀古诗、咏史诗等体裁中以极小的一柄钥匙(可能是某处古战场发现的生锈的箭簇、可能是魏晋时期一处遗迹散落的砖瓦)“解锁”多重历史空间,并在其中灌注强烈的个人寄托。这种真实与想象、再现与建构之间充满了张力,也关乎中国古典文学和历史之根本,下面我们就从近两年出版的一些社科新书中所涉及的史故、画论和诗词分析入手,了解文学和历史是怎样“再造”风景的。

“制造”名胜与落空的“假定在场”预期

从一个见微知著的案例入手,学者商伟在年出版的一本名为《题写名胜:从黄鹤楼到凤凰台》的书中分析了两首很有名的诗作:

《黄鹤楼》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登金陵凤凰台》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书中以李白和崔颢的公案作为切口来进行讨论。他们二者的故事始于这样一则逸闻:相传李白去到黄鹤楼,看到崔颢题写的《题武昌黄鹤楼》诗,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为了跟崔颢一决胜负,李白转而写了《登金陵凤凰台》。这原本是一则从北宋《该闻录》流传到《宋代佚著辑考》又传到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的并不一定事出有据的故事,也不一定可以当真。

但是,参照别的史料,尤其对比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鹦鹉洲》和崔颢的《黄鹤楼》,李白两首诗开头的“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与崔颢珠玉在前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芳草萋萋鹦鹉洲”等诗句,会发现无论是明显的重叠复沓的结构,还是意象的选择、今与昔、见与不见的时空关系的立意,收束处“浮云蔽日”“日暮乡关”的延宕的情感空间,都表明着后者是在有意同前者以诗歌进行着角力。

清代重修的湖北省武汉市黄鹤楼让读者不能接受的情况也就出现了——我们写作文时都被老师提示:如果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甚至没去到现场就自己在家编造,写出来的文章肯定不够生动。李白这首看上去意象生动、很像是一部即景之作,且尾联“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又那么旷远寥落、情思万千的作品竟然有可能是其竞争和戏仿之作,这未免有些不够真诚、不够具有独创性。中国的诗歌评价传统中,站在中国诗歌源头的《诗大序》已经将诗歌定性为“志之所之”“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强调诗歌是一种情感冲动,而不该是一种修辞、一种矫情之作,尤其是天赋仙姿的李白,他本该“斗酒诗百篇”,而不该像贾岛一样推敲苦吟。其次,《登金陵凤凰台》被认为是即景诗,“就即景诗而言,最值得注意的是即景题咏的假定和在场写作的预期,因为这些假定和预期暗含了重要的价值判断:唯有亲临现场,触景生情,当即写作,才能确保登览题诗作为即兴创作的真诚性与未经媒介的直接性。”如商伟谈及的。

我们“假定在场”的预期显然是落空了,古典诗词中许多案例证明着:古典诗歌所呈现的世界很大程度是虚构性的、是不在场的,是作者的虚拟和想象,甚至如上文所说是诗人遣词造句,在文本上反复推敲的同题竞争之作。

这一行为是否正义,则需要看到中国诗歌除了价值评价(比如其是否真诚、是否言为心声、是否情感充实真切等)以外的另一层面——实践层面。

以唐代的历史背景来观察,商伟认为:“唐朝,南北统一造就了新的名胜版图,历史胜迹被重新确认,同时又出现了新的地标建筑,如滕王阁、岳阳楼、镇江的万岁楼、长安的慈恩寺、岳麓山道林寺、巫山神女祠,以及重建的黄鹤楼和济南的历下亭等等,每一处名胜,都产生了一个诗歌题写的系列,每一个系列都有一篇奠基式的作品。”

这奠基之作未必总是题写此地的第一首诗篇,迟到者的选择与回应,把它推上了这个位置,如王维写辋川、崔颢写黄鹤楼、王勃写滕王阁,他们以格外璀璨的诗章,成为一处名胜文本意义上的“占有者”和“奠基者”,一劳永逸地将此处名胜“占”了下来,“据”为己有,从此,“楼真千尺回,地以一诗传”,这处物质的名胜即使在空间中早被拉杂摧烧、杳无痕迹,也能在时间意义和诗、文传统中永恒。

滕王阁。人民视觉资料图商伟的这个观点延续着宇文所安《盛唐诗》《中国“中世纪”的终结》等作品中的论述,特别是在《特性与独占》这篇文章中,宇文所安提出,盛唐时期还是偶发的这种对于名胜以独特的写作进行占有的情形在中唐被确认,并成为这一时代的核心关怀。对此我们先不展开,我们仍旧以李白的诗歌写作来看,珠玉在前时,李白怎么破局。

书影共享的互文风景:名胜作为一个飘浮的能指符号李白从初登文坛就以“奇之又奇”的破坏者、创新者形象出现。自称“我本楚狂人”的迟到者李白面对当时作为“京城诗人”中重要组成、代表着某种正统的崔颢,选择了一种将先来者拉下神坛的有些讨巧、但是被公认为合理的手段——互文。

互文是一个很复杂的概念。在微观的层面上,它是一个具有操作性的技术术语,指涉文学作品之间的文本关系,能够落实到诗行和字、词的最小单位上,古人为了文辞紧凑,以“参互成文,合而见义”制造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它所指涉的现象包括出处、典故,以及模仿、替换、偏离和反转等等。就宏观而言,“互文”具有广泛的覆盖性,与“文”的概念相通,这涉及中国诗学诗论等庞大的命题。

商伟认为,在名胜题写这一话题上,互文使用的基本修辞手法,就是诗歌意象的“延伸性的替换”——在时间上向过去延伸(如弃唐代当下的意象不用,转而写吴宫花草、晋代衣冠、旧时王谢),在空间上做相关性的意象替代(如崔颢写了黄鹤楼,李白转而写凤凰台)。

清代王琦引明人田艺蘅语评价崔颢《黄鹤楼》李白《鹦鹉洲》《登金陵凤凰台》和沈佺期《龙池篇》为:“沈诗五龙二池四天,崔诗三黄鹤二去二空二人二悠悠历历萋萋,李诗三凤二凰二台,又三鹦鹉二江三洲二青,四篇机杼一轴,天锦灿然,各用叠字成章,尤奇绝也。”田艺蘅认为,先来者崔颢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他之前,沈佺期已经在《龙池篇》中做过这种形式的尝试,宇文所安也指出,被认为是律诗代表的崔颢《黄鹤楼》的主要灵感仍来自于之前的歌行体,这首诗在第三联才转向严谨的格律,并且总令人想起珠玉在前的王勃《滕王阁》。

“机杼一轴”的评价点出以“互文”为名,李白与先行者们通过模仿、意象置换、并遵循大致共同的规则形成了不可分离的互文关系,这四篇诗作均涉及初盛唐诗作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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